早年在地方政府機關工作時，曾遇機關蓋大樓分房子。已升遷廳長的老局長在往省城赴任前，專門指著我交代時握分房大權的辦公室主任說，他是我們機關的同志，小伙子將來要結婚的，一定要讓他住進我們自己機關的房子。我當時心里頓涌暖流，不知道老局長為什么要這樣抵上面地專門囑咐，讓人頗有些不好意思。老奸巨猾的主任揮揮手請我回避，然后湊到局長耳邊不知說些什么。

后來分新房沒我的份，分舊房也撇開我，比我資歷淺、年齡輕、甚至下屬單位的都分到了。討回的理由：一，單身漢；二，非黨員；三，表現不好。第一條沒地說，第二條很滑稽，第三條可笑欲加之罪！新局長忿而怒詰：別人為啥喊你亨特？那是同事們開玩笑，借電視劇人物隱喻“敢于犯上，不討上司喜歡”。

老同事關心體貼的勸導我說，不要在房子呀、工資呀、福利呀上面計較，關鍵是“上去”！只要“上去”了還愁這些嗎？就像健康的1和眾多的0一樣。

我很感激，但馬克思老人家17歲就鼓搗出結論：在你能夠選擇“上去”之前，你的家庭地位和社會背景已經開始決定了。對奴顏媚骨、昧良心、葬天知等等深惡痛絕？吃不到葡萄！逼上梁山就亨特？表現不好！怎么可能“上去”？

如今緊鑼密鼓地反腐倡廉，我又想起了“上去”一說。上世紀90年代，長豐老鄉說，4萬塊錢可以買個村長，一任4年能賺20萬！靈璧老鄉說，縣輕工局長根本無須貪污索賄吃拿卡要，不要說趕上婚喪、孩子上學或有個啥事兒，光春節、中秋節收到所屬廠長們的“朋友禮金”少說80萬！固鎮老鄉說，縣長家名酒名煙堆滿屋子，而他又不用在家消受，“你們隨便拿”，有的都不知道陳放多少年了，酒也跑味了、煙也霉變了，漫說受賄，的確也是浪費呀！

聯想起上世紀80年代末去一貧困鄉宣傳中央一號文件，全鄉1萬多人口財政預算才28萬。可是鄉黨委書記家，灰磚院墻望不到邊，門口兩條大狼狗；70畝承包田（該鄉人均不到5分田）和20畝水塘全由老農民爭相義務打理；敬老院斷頓一個星期了，他家糧倉卻茓滿幾萬斤小麥和稻米待價而沽……我禁不住脫口而出：“你真是新時代的劉文彩呀！”說完又后悔有點亨特了。

記得當年新局長安慰我說：“如果你現在還在工廠，能要求分房嗎？”我不加思索地亨特一下：“如果我現在是局長，立馬把三室一廳讓給無房戶”。他玩弄虛擬假設只能自討不堪。論權勢，他們大；講道理，我們多。雖然他是黨員，雖然他要反腐倡廉，雖然他要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；可惜他“上去”了，可惜他手握之權“猛于虎也”了，可惜他的利益理所當然地遠遠超過人民群眾了！

反腐倡廉必須準確針對權力、地位、經濟利益“上去”的新貴舊族們。決不能把專門喂食“煤炭大王”們的防腐藥湯往“撿煤渣老太婆”們的嘴里灌！

（潤華供稿）